一台中型挖掘机，是2016年周岩做挖掘机司机7年后，用自己积攒的20多万加上借来的十几万，凑了40万买的二手挖掘机，目前外租给别人驾驶。一台小型挖掘机，是2019年花十五万买的，目前自用。

还有三台“微型挖掘机”，价格几十到几百不等，是给儿子买的玩具。这些年来几乎每次进商场儿子都要一台挖掘机，陆续买了十几辆不同款式，目前仅有三辆幸存。

男人都爱挖掘机，无论老少

网上经常能看到那种图片，一群年龄各异的男人站在路边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们的目光，你会发现一辆或多辆挖掘机正在施工。

周岩工作时也常常遇到这个画面，很多老人带着小孩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挖土，一看就是大半天。他们休息时，遇见可爱的小孩，还会把孩子抱进驾驶舱玩耍，这个孩子就像是“天选之子”，能为此开心很多天。

有些时候会有围观人群希望坐进挖斗体验一下被“挖掘”的感觉，周岩一般都会拒绝。但在他工作的工地上，这是一种很普遍的运输方式。遇见很难跨过的水沟或者大坑时，工人会招呼附近的挖掘机过来帮忙。周岩每次都会先把挖斗稳稳放平，等工友进入抓稳后再挖起转移到目的地。

有人说男人喜欢挖掘机源自男性骨子里对力量和机械的崇拜，周岩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他小时候对挖掘机没有概念，长大后从事挖掘机行业也仅仅是为了生计，但从业十多年后，现在很难说是喜欢还是为了生活。

周岩初中毕业就进入一家钢铁厂打工，工作半年后，因为钢铁行业不景气遭遇裁员。失业的周岩从湖北老家来到浙江打工，在一家工地搬运钢筋。仅做了两个月，他就联系开挖掘机的表哥，表示工地实在太累无法坚持，希望跟表哥学开挖掘机。表哥欣然接受，带他入了行。

“你们肯定都在电视里看过蓝翔的挖掘机招生广告，是不是觉得挖掘机司机都是蓝翔出来的？”周岩说，目前挖掘机司机从专业学校毕业的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师傅带徒弟，至少他身边是这样的。

学徒出身的周岩对那些学校出来的司机并不是很感冒。“他们学校出来的不一定比得上我们，各种理论、术语一套一套的，但干起活来就不行了”。

做学徒期间，周岩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工地把机器打着火，检查故障，等师傅吃完早餐后他才能去吃饭。初学时，学徒站在驾驶舱门口，认真盯着师傅工作。遇见热心的师傅可能会边工作边介绍其中的门道，遇见不爱说话的，学徒就只能靠自己观察琢磨。

学会基本操作后，周岩就要自己驾驶挖掘机干活，师傅这时候会在树荫下休息观察，指出学生操作中的不足。学徒没有工资，相反还要给师傅每月支付几千元学费。“你们现在不是有个词叫‘付费打工’吗？学我们这行的，真的就是那样子的。”

周岩还记得09年初，他出师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码头上把沙船上的沙子装进货车，月工资3000元。“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累，很激动，很开心，感觉开挖掘机有点上瘾了。”

高收入：平均一个月能挣两万五六

周岩目前的工作是在浙江一个县城进行山区农田改造，把山地修整成梯田。在网上搜索能看到，这些工程引发很多争议。周岩没考虑过这些争议，作为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挖掘机司机，他很喜欢这个工期长达三年的工程。三年前接下的这单生意，意味着未来三年里他都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个工程的“甲方爸爸”是当地政府，但周岩这些挖掘机司机没有渠道直接从政府手中接下工程，而是政府总包给企业，企业再分包给他们。在挖掘机司机的生意里，这种转手一次的工程属于性价比极高的，运气不好时他们只能承接转手两到三次的生意，利润率很低。

目前这份改造的工程已经到了尾声，工地上只有周岩一台小挖掘机在工作，最多时候曾有五台挖掘机同时施工。

如果能拥有自己的挖掘机，这份工作收入十分可观。周岩开着自己的小挖掘机，自己承担油耗，工价一小时130元左右。他的另一辆中型挖掘机，工价大概每小时250元。一天八九个小时做下来，扣掉油耗，能有八九百到一千多的收入。

周岩说，他现在每月的收入大概有两万五六。另一台中型挖掘机，他送给司机一些股份，两人按比例分工程款，这样司机才能爱惜车辆。

从08年到现在，他已经开挖掘机13年，买了两台挖掘机，也在家里盖了房。

挖掘机司机目前的薪资市场价大约是月薪一万元，但目前雇佣司机的挖掘机车主越来越少。“现在生意不好做，挖掘机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大家不愿意把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再分给司机。”周岩听其他司机朋友说，今年以来几乎没有新开的工地，手里有未完工的车主还有稳定工作，很多挖掘机都在闲置。

高危行业：有司机从20米高台坠落

2018年夏天，正在山上驾驶挖掘机工作的周岩接到一个贵州司机朋友的电话。他们很熟，平时经常交流工作、相互介绍工程。电话里，朋友说正在水电站附近修路，施工的地方很高，他干活的时候心里很慌，很害怕。周岩劝他先休息一下，施工时尽量靠里一些，如果还是害怕就辞工。

两个人在电话里聊了很多，朋友告诉他第二天是儿子的满月酒，他想回家陪孩子，但老婆希望他继续工作。理由是好不容易接到的工程，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活，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那个朋友没办法，只能挂了电话，继续工作。

三天后，周岩接到了电话通知，朋友在施工时和挖掘机一起从二十米的高台掉下，当场死亡。周岩和另外几个还有一起停工三天，去帮助处理后事。

“我们这行挣钱其实也挺不容易的，都想着能多干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活少时也不会拒绝一些危险的工程。那件事让我难受了很多天，但工作还要继续，后面施工时只能自己多注意了。”

周岩说，不过这种摔下去的意外并不常见，更多的事故是驾驶员失误开进已经挖空的地面导致翻车。周岩自己也遭遇过这种意外，一次施工时他没有注意到一块被挖空的地面，车辆失控翻了下去。他在挖掘机驾驶室里翻滚几圈后，挖掘机掉在离施工处三米左右的地面上。幸运的是，周岩只有几处擦伤，出来后给老板打电话通报了情况就去处理伤口了。

“这种翻车最怕的是司机从驾驶仓摔出来，被挖掘机砸在下面，那就九死一生了。只要关好门不出来，一般就是擦伤或者骨折，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岩在杭州工作，老婆带着孩子在湖北老家，还能照顾家人。今年他们刚盘下个门面，做了点生意，两人每天都会通电话，电话里，两人的话题永远是孩子、家长里短、挣钱，但周岩从来不跟老婆说施工中遇到的问题，也从不谈安全事故。

“未来还是考虑转行吧，想回去多陪陪老婆孩子，开个小饭馆也挺好的。”

作者丨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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