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王子
我有一个朋友,是政府里的年轻人,跟我讲了一个他们单位新近发生的事:“老Z被拿下了。”
老Z是他们单位的一个副处长,为人豪气干云,极讲江湖义气。从他还是科级干部时起,就是单位内外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能人”。
“可惜了,还有两年就退休,这是没能善终啊!”我惋惜地说。处级干部退休还是被免职后以科员身份退休,在事业单位来说,光景大不一样。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啥被拿下的?”朋友见我没有刨根问底,觉得奇怪。
我才不奇怪呢。大凡那种江湖习气浓的“能人”,做事大多不拘小节。平日里呼朋喝友,帮派力量强大,别看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阴沟里翻船是大概率事件。
我跟老Z喝过一次酒,一帮小弟,围着他左一个“大哥”,又一个“老板”,好不热闹,好不亲热。席间气氛热烈的时候,他谈起:“这些年,我培养了二十几个科级干部……”一脸自豪。
我悄悄问身边的人:“你们单位,有多少科级干部啊?”“三十来个吧。”
当时我就觉得,此人有危险,但尚不自知。一个机关单位,人权掌握在一把手手里。老Z是个副手,无论他“培养”二十几个科级干部这个“功劳”是否真实,只要说出这句话,就基本玩完。
朋友忍不住他的倾诉欲,跟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处换了个一把手老L。单位业务点多面广,庞杂无章,老L一开始对业务不太懂,各位副手就开始各显神通,跃跃欲试。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老Z。
某年,有一单特大物资采购,涉及上千万的金额,对年采购量只有三千来万的单位来说,数额巨大。研究半天,最后老L说:“老Z,你能力强,人脉也广,你来吧!”
当时大家也都成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项物资采购,需求是老F辖下提出来的,如果说让老F来管,最为名正言顺,怎么能让既不管采购职能、也不管对应业务,跟这事儿毫无干系的老Z来管呢?
老Z受到赏识重用,得意不已,对这个采购工作,乐而为之。
此后,老L对这项采购完全放权。让成立专项工作小组、老Z任组长的一队人马全权负责。
后来,就传出老L和老Z关系过于“亲密”的风言风语;再后来,上头就把老Z调到另一个部门任职;再再后来,就造成了老Z因为在那项采购中有违规行为而被拿下的结果。
事后诸葛亮很多。此时,才有人认识到,那项采购,利益牵扯那么大,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一个火坑。而老Z是乐呵呵地跳进去的。
《风俗通》讲了一个典故:“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对此典故的最好解读,是蔡元培先生。五四运动中,蔡元培先生在辞职启示中说:“吾倦矣,‘杀君马者,道旁儿’”。 意思就是说杀你马的人就是在旁边那些给你马鼓掌的人,夸之者就是害之者。也就是捧杀。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而捧杀可能是最高明的招儿,因为即便是精通所有语言、熟悉所有法律的专家,也拿它没辙,不能讲责任往捧杀者身上引。
所以,我不能说:老L让他大权独揽是捧他,然后让人说他老L和老Z在一起的种种不是,再然后借故、借势让他落马。更不能基于这些种种猜想来推测,说是老L捧杀了老Z。只能说,老Z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捧杀”的高明之处:看似对你百般的好,却是推你往巅峰处走,殊不知,巅峰处,再迈一步就是悬崖。只不过,捧人者让你走上巅峰,让你失足跌落的却是一缕微风。直至粉身碎骨,你感谢助你走上巅峰的人,却将所有的怨恨留给那一缕无辜的微风。
想起老子所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又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天道尚且如此,何况人事。
寻欢王子,经济学、法学双学士,经济法专业法学硕士,某全国重点大学HR,助理研究员。发表人力资源管理专业文章近20篇。擅长制度建设、员工关系。
5楼 哈尔的寸头
引用那么多,得读过多少书啊?
4楼 豆腐工程
已关注,期待作者的新作品!
3楼 豆腐工程
作者洞若观火!很喜欢这种故事!
2楼 有福同享
职场凶险
1楼 myobsidian
深奥却有深机,想了很多,莫得意忘形,莫忘初心吧,不知我理解的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