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给你一碗水，你还要向我索取一个“太平洋”？

/ 文 / 柳姑娘

1

今年回老家碰见刘梅，我上前打招呼。不料她脸色木然，对我爱搭不理，当时我内心里“咯噔”一下，略显尴尬。还好在刘梅的同伴打了圆场。后来同乡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这才知晓原由。

刘梅是我们老家的人，四十多岁。90年代初就来闯深圳，那时我还在念小学，她早就是资深“深圳通”了。别看她初中没毕业，嘴巴却甜得能把领导马屁拍得pia pia 响，据说当年她在厂里仅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从一个流水线普工一步步爬到组长乃至主管的位置。后来因自己不会电脑操作，不善管理，更不会做报表，自知没真水平的刘梅不想在高层领导面前露馅，夹着尾巴悄悄自离。人送外号“每进一个厂，马屁 pia pia 响”。刘梅的油嘴滑舌在我们村可是出了名的。

2

我在深圳某集团子公司任人事行政主管，全面负责公司有关行政人事工作，下属4人皆女将。

一天刘梅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周末去她家吃饭，实在推脱不了我只好答应前往。买了些水果，搭乘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找到她家的出租屋。刘梅热情地迎接，吃饭时不停为我夹菜添汤，饭后又是水果水是递茶的，热情得像一团火似的令我浑身不自在。

刘梅跟我说他们夫妻俩找了很久的工作，手头没钱，连吃饭都困难，让我先何借点钱过渡生活。另外早就说我们厂工资高，福利待遇好，他们夫妻二人早想进我们工作，只因没有初中毕业证，又超出规定年龄近10岁。后来她从同乡那儿打听我到在这家公司上班，而且专门负人事工作，于是让我帮忙把他们给弄进厂工作。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话真的没的没错，刘梅的请求还没等我说出我的难处，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一定没问题的，你办事，阿姨放心。只要你去和生产主管打个招呼，基本上就万事大吉，这种事情我们经历得很多也看到过很多了，就看你愿不愿意帮阿姨这个大忙。”

回到公司上班，我问文员还有哪些岗位未招聘到位？文员说就差几名生产普工了。我心想只要有空位就好办。

我让文员带着《新进员工信息登记表》到会议室给刘梅填写，不料她还带了两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妇女前来，要求一起进厂干活。她在我面前低三下四地哀求，说她昨天都在人家面前打包票了能进厂，要是进不了厂她很没面子（估计是收了人家的礼吧）。我叹了一口气，也罢，生产部还缺人手，我只好前去同用人部门打招呼，就这样刘梅三人就入职了，包吃包住，也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

 过了几个月，刘梅来找我诉苦。原因是四车间灰尘大，每天要搬运很多玻璃，又将碎玻璃装车，这种活太重太累人，加上年龄大，身体吃不消。她听说手工组有空位，想让我帮忙给调岗。我很纳闷生产部用人申请还没到我这里，而她却先得知手工组缺人？这小道消息传得可够快的。不去当情报员埋没她的“才干”了。

这一次，又得出卖我的人情。前前后后同生产经理和手工组协调，总算顺利地给她们调岗。

之后，我认真地刘梅说：“以后不要再找我帮这样的忙，这样对我的工作造成影响。我也是打工一族，不像你想像中那么有权利。”

刘梅挽着我的手“咯咯咯”地笑着说：“哎呀，我就知道你能干，帮了阿姨的大忙，你是大好人，我们老家的人都知道你对我们很热心，给你竖大拇指呢。”

3

“主管，刚刚有位大姐来找你，还给你带了一包东西，我帮放在你宿舍门口了。”我走到宿舍楼下房管对我说。

 好重一袋东西！黄金吗？我把它拖进宿舍内打开一看，袋里有香油、腊味、肉粽、糍粑等老家的特产。如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刘梅带来的。我没动，封好。

 晚上刘梅来找我。她说她请假回老家一趟，顺便去看望了我妈妈，肉粽是我妈妈包的，其他的是她自己家里的。她可劲地夸这些东西有多好，谁谁谁想偿偿，她都没舍得分一点呢。相互推桑后我只能把东西留下。

 说实话，我真的很腻这种人，你这么好的东西就留着呗，你提到我这来干嘛吗？

 刘梅无事不会献殷勤，我了解她。唠家常半天后，我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

“嗨呀，就你最聪明，知道阿姨不好再开口，你就先提了。听说手工组长离职了，昨天我去办公室找你，没见到你。看见有个小妹正在打印内招手工组长的招聘。你看我们进厂都快一年了，有升职的机会你不得先照顾老乡嘛？”刘梅满脸笑眯眯地、两眼放光迫切地等着我答应。

……

 没错，手工组组长已申请离职，但未批准。我同生产部经理刘总协商，这次不外招，从内部提拔。这消息尚未公布，除了我和刘总以外，没人知晓。但刘梅已“嗅气”而来，她真是高人啊。呵呵，我要面壁思过去。

“刘阿姨，内部招聘讲究的是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别说你们工龄快一年了，人家工龄快十年的都有。另外人事部门只有建议权，决定权是生产部门负责人掌握。”我说。

“老乡也，这事你可得多费费心，我知道你平时跟领导关系好，会为人处事，你就帮帮把我老公提上去当组长，照顾一下嘛。”刘梅从进我宿舍门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就没有收起来过。

说实话，刘梅的老公没其他特长，也没文化，干活还行，让他当组长别说其他员工不服，首先我就不推荐他当组长。

4

我出差一周，其余工作暂由下属代理。

回到公司后看到工作一切照常进行，得力的下属就是令人省心。正当我对自己的工作状态沾沾自喜，生产部经理刘总走进我的办公室，他说找我聊点工作上的事。

“H主管，找个商理个事，这个手工组长咱们就定李达吧，不用再考核其他人选了。李达这个人做事还不错，我考虑了很久就他了，再说他当时也是你介绍进来的，升他为组长，你也有面儿”刘总贼笑着说。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刘总会定李达为手工组长。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再说李达升组长，我有什么面儿？这分明将我军嘛。

 其实定哪个人当组长，决定权在用人部门，人事部意见仅供参考，我没说什么。

“行！，只要不影响生产，刘总您说了算！我们这边可以给办理手续。”我无奈地笑着回答。

 晚上，我在宿舍看电视，刘梅夫妻二人来串门，我泡了两杯茶茉莉花茶。

“老乡呀，听说你出差了好几天，上次托你办的事，有结果了吗？”刘梅在试探我，真狡猾。

“什么事，我这几天还真的有点忙。”我装着不知道的样子。

“哼，在你出差的这几天，我们自己把什么事都办成了，还指望你？”平时木讷的李达神气极了。那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不悦、得意、炫耀的意思。

“实话跟你说吧，李达当组长的事是铁板定钉了。你出差后，我们亲自去刘总家，买了两瓶红酒一千多块钱，还有中华烟和化妆品。这次一共花了三千多块钱呢。开始刘总假装不收我们送的东西，到最后还请我们吃了饭，我老公把刘总灌醉了，这事就这么成了。”刘梅乐呵呵地说着说着，说得口沫横飞。

“我们这些年进的工厂多的去了，没有哪个领导不吃这套，只要肯花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李达神气地补充。

  哦……我明白了。这夫妻二人想表达他们出来社会混得早，深暗世事，有能耐，责怪我不近人情，特来炫耀的他们的真本事呗。

  哎，人心隔着肚皮，让你难猜透。这件事我没觉得自己有错。但在厂里刘梅见到我时，总摆出一副我亏欠了她什么的态度。私下里同工友说我种种的不是。算了，我也不去计较。

5

七月份，李达在下班路过厂门口的大马路时，被一辆大货车撞倒在地，右腿被撞成粉碎性骨折。肇事司机主动拔打120并随同医护人员送李达到医院及时抢救，避免了截肢的危险。公司方也完全按照员工工伤标准给李达停工留薪待遇。

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第二天安排下属代表公司方前去医院表示慰问。刘梅说要请三个月长假照顾李达，我与生产部经理研究一下，最终同意暂时批准一个月后视情况而定。

李达住院治疗的第三天下午，我接到刘梅给我电话，语气十分着急，说让我马上给她卡上打三万块钱，否则医院立马停药，李达的腿就保不住了！

乍一听我很吃惊，我立马打电话给负责工伤处理的文员了解实情，文员说工伤鉴定虽还没有出来，但是肇事司机已先垫医药费，公司方也没有拒付有关医药费的意思。所以不会出现刘梅说停药的这种情况。然后我又打电话到医院询问了医生，确认不存在欠费停药一事，这下我心里完全明白了。

晚上，刘梅催问我那三万块钱打了没有？我把事实对刘梅述了一遍。另外我给刘梅汇了1000块钱，作为给老乡的私人问候，毕竟是老家的人嘛。

刘梅见事情败露，在电话里生气地冲我吼：“真没见过你这种见死不救老乡，我就算借你三万块钱，你都不肯吗？你不让我请假，你安的是什么心？你这一千块钱算什么呀？我不稀罕，我以后会还给你。”

听完，我真的很寒心。刘梅一时鬼迷心窍想以停药之事向我“借”三万块钱，我不给她就原形毕露，如给了，她会还给我吗？

 更让我心寒的是，从那以后刘梅打电话回老家，大肆捏造我铁石心肠，狗眼看人低，乡里乡亲的人命关天时刻，都不肯借钱求急……

 害得我妈妈在老家出门都要被人说闲话……

 半年后，我申请调到其他子公司任同职，远离了这所谓的老乡。

6

你问我后悔吗？当然！我悔不该在当初同意走关系让他们进厂，一时的心软不但给自己带来难题目，也还给家人带来烦恼。这些委屈，源于我开始的滥施好心。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对他好，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怀感恩之心。任何事情都应建立在有同等认知与底线之上。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当你开启了好人模式，那些人对你的期待值就越来越高。

越发好心的帮助，在有些人那里却变成为一种理所当然，他们不知收敛，不懂感恩，什么事情都是以利己为准则，自私地将别人的好心看成理所应当，一旦不再得到你的帮助，就立马翻脸不认人，甚至对你恶意中伤。

我已经尽最大能力给了你一碗水，凭什么你还要向我索取一个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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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柳姑娘，具10年以上企业人力资源及行政管理工作经验，擅长写职场小小说。80后伪文艺女青年一枚，常在文艺界边缘走走，偶尔也被湿湿鞋。常以咀嚼文字来展示出对生活原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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